一边是“二永债”的火热发行，一边是“二永债”的密集赎回，这场看似矛盾的操作背后，凸显了中国银行业在利率下行与资本管理需求下的精明抉择。
数据显示，仅9月份就有至少15只银行“二永债”（二级资本债和永续债的合称）被赎回，赎回总额高达3026亿元，远超此前各月数据。同时，今年以来商业银行“二永债”发行规模已超1.2万亿元。这种“赎旧发新”的现象，反映银行业在当前经济环境下资本管理策略正在积极调整。
银行“二永债”赎回潮涌
九月以来，多家银行发布行使“二永债”赎回权的公告，市场掀起了一波赎回高潮。
9月25日，交通银行和东营银行均赎回一只永续债，赎回金额分别为300亿元和25亿元；承德银行赎回一只15亿元规模的二级资本债券。上述3只债券均于2020年发行，票面利率在4.59%至4.8%区间。
9月23日，中国银行公告全额赎回600亿元减记型二级资本债券；同日，光大银行也宣布全额赎回400亿元无固定期限资本债券。更早的9月15日，建设银行赎回650亿元二级资本债券，齐鲁银行赎回30亿元无固定期限资本债券。
截至10月11日，商业银行今年以来累计赎回80只“二永债”，赎回规模高达10095.8亿元，而2024年全年“二永债”的赎回规模为1.11万亿元。商业银行选择赎回或宣布赎回的“二永债”普遍于2020年发行，利率多在4.2%至5.4%区间，而今年以来商业银行新发的相关债券利率普遍在1.88%至2.90%之间。
业内人士表示，商业银行密集赎回“二永债”的主要原因在于当前市场利率处于历史低位，赎回前期发行的高利率“二永债”，是为了后期发行更低利率的新债。
多重因素助推赎旧发新
在赎回潮涌的同时，银行业的“二永债”发行也呈现出火热态势。数据统计，截至2025年9月24日，商业银行年内发行的“二永债”（二级资本债、永续债）总金额达1.24万亿元，其中国有大行发行6950亿元，为发行二永债的“主力军”。
整体来看，发行主体呈现出“大行稳发，小行快进，结构分化”的格局，国有大行在发行规模上占据主导地位。从季度分布来看，一季度仅发行9只，发行总量为1738.6亿元；二季度发行43只，发行总量为6387亿元，三季度（截至7月29日）发行15只，金额2294亿元；从区域来看，江苏、浙江、广东等地中小银行发行最为集中，江苏银行、杭州银行、广州农商行等发债规模不小。
利率环境变化：利率下行是银行赎回旧债发行新债的主要动力之一。今年以来，债券市场利率维持低位，显著降低了银行发债成本。被赎回的“二永债”利率在4.20%至5.40%之间，而新发“二永债”利率大多在1.88%至2.90%之间。以建设银行为例，该行2025年第二期二级资本债券10年期品种票面利率仅1.94%，15年期品种利率为2.13%。
资本管理需求：监管规则决定了“二永债”赎回的必要性。根据监管规定，二级资本债在发行后第5年开始，每年可计入二级资本的比例逐年下调，从100%递减至20%。若银行未及时赎回，资本补充效果会迅速减弱。通过“赎旧发新”的动态置换，新债可全额计入对应资本层级，能提升资本补充效率。
政策与市场环境：政策面对永续债发行审慎支持，发行渠道和审批效率优化，促使银行抓住窗口期加大发行力度。同时，以城投债为代表的传统信用品种供给收缩，大量机构资金转向高评级金融债，为银行“二永债”发行创造了有利市场环境。
中小银行资本补充局限
在“二永债”的发行与赎回潮中，中小银行面临着更为紧迫的资本补充压力。监管数据显示，2025年一季度末城商行、农商行资本充足率分别为12.44%和12.96%，明显低于国有大行17.79%的水平，这一差距凸显出中小银行在资本实力上的相对劣势。
金融行业专家指出，中小银行资本补充需求迫切，主要源于四方面原因：一是资本充足率普遍偏低且下降，风险抵补不足；二是盈利能力下降；三是业务扩张加剧资本消耗；四是外部融资渠道有限，股东支持不足。与大型银行相比，中小银行在资本补充渠道上相对受限。
虽然“二永债”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银行资本压力，但是其仅能计入其他一级资本或二级资本，难以直接补充核心一级资本，对银行提升风险抵御能力和持续经营能力的支持作用有限，而核心一级资本是银行资本金体系中最关键的一环。
根据监管规则，二级资本债在发行后第5年开始，每年可计入二级资本的比例逐年下调，从100%递减至20%。若银行未及时赎回，资本补充效果会迅速减弱。赎回操作还须满足多个要求，包括资本充足率须持续高于监管红线，且新工具同步替代，对于一些经营承压的中小银行而言，这一门槛并不容易跨越。
分化趋势与多元化路径
业内专家认为，下半年，银行“二永债”发行规模走势将呈现“结构分化、总量稳增”的特征。从总量看，2025年全年发行规模约1.55万亿元至1.6万亿元，从发行主体结构看，分化趋势将更加明显。
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认为，当前银行业对资本补充的需求仍然较为迫切。一方面，经济转型过程中信贷需求仍较大，不良资产处置也需要资本“缓冲”，银行业普遍存在补充资本的压力；另一方面，随着存量债券进入集中赎回期，银行需要通过新发“二永债”来补充资本。
大型银行及优质股份制银行凭借市场认可度和资本补充能力，会继续抓住利率下行窗口加速“赎旧发新”，城商行和农商行则面临资质分化。为破解中小银行资本补充难题，专家建议应在政策设计层面予以更具差异化与操作性的支持。首先，应丰富资本工具供给，适度放宽中小银行发行优先股、可转债等品种的门槛；其次，优化资本市场环境；最后，推动差异化支持政策落地。
银行“二永债”的“赎旧发新”，一方面体现了银行业对市场利率下行的敏锐把握，通过债务置换优化资本结构；另一方面，也折射出中国银行业尤其是中小银行面临的资本补充压力。在资本充足率监管红线面前，“二永债”作为高效资本补充工具的地位将更加突出，但它仅能缓解症状。未来，中国银行业需要建立从短期输血到长效造血的良性循环机制，这既考验银行的经营智慧，也考验监管的制度设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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